为什么温州人敢于欺骗天下消费者，却不敢欺骗一个老乡？
6 \& }3 \! u9 s, d9 J" r2 N1 N2 M' }, G7 ?, w6 n) \3 d
道理是在信用成本：他把假货卖给一个杭州人或鞍山人，大不了从此永不再见，反正，中国那么大，一辈子也骗不完，信用违约的成本几乎为零。可是如果失信于一个同村人，那么，他可能此生在温州地区再也借不到一块钱了。
; L# C* x0 ?+ {6 t. q( B9 I8 f
6 H1 U6 ]1 V5 h8 h. W几乎相同的例子，几年前我在法国又遇到过一起。
6 g( |: x1 Z) G% y @) F' p' D' A: a, b; ^
一位法国汽配商宁愿以较高的价格从德国制造商那里进货，也不愿意跟价廉物美的中国供应商打交道。我问他为什么。
+ Y4 R3 d" H$ K4 w& n$ X. f/ `
9 `0 A8 ^/ z! `! o7 r他说，在过去的一百年里，我的爷爷和我的爸爸都跟那家德国商人的爷爷和爸爸做生意，我的儿子也许也会同他的儿子打交道，可是，中国人呐，这笔生意之后，他又会在哪里？% q/ E3 }. I4 }
9 c8 d9 F2 m N/ B6 Y
2, l' o! y$ G9 N t
8 L( X6 H* L' a2 Q! U# \在一个公民社会，信用的效率决定了一切交易运转的效率。0 i1 y0 |0 R6 A' }# a" S; B
! \: |% q) e" l& x P卡尔·波普尔在《开放社会及其敌人》中论证说，一个社会由封闭走向开放的过渡，就是人际关系从具体到抽象的过程，其抽象性建立在交换或合作之中。开放性的效率，就是人际信用关系的成本。$ U& x8 u u7 E: W+ y; l
: u/ ^& ?/ ]' w7 u1937年，科斯在他的天才论文《企业的性质》一文中首次提出交易费用的思想，成为新制度经济学最基本的概念，这一费用包括度量、界定和保障产权的费用、发现交易对象和交易价格的费用、讨价还价和订立合同的费用、以及督促契约条款严格履行的费用。4 f2 o' m$ F6 w$ o
' S8 \. z& G( X% |后来的杨小凯等人又将这一概念区分为两种不同类型的交易费用：外生交易费用和内生交易费用，在内生交易费用中，便包含了道德风险、逆向选择和机会主义等，是需要以概率和期望值来度量的潜在损失可能性。 O0 I8 J! w" F2 x5 I, u" \
1 `8 |) H6 a1 L; H在内生交易费用的构成中，信用成本最为隐性，也是弹性度最大的一部分。 }; i) e3 `2 U1 Y# p1 T3 @5 p7 a
. H# e0 F% T5 b; U2 F J, O" \
在科斯等制度经济学家看来，好的经济制度可以有效降低协调成本，不好的经济制度则会提高社会的协调成本。
7 C7 r9 Q+ F) E* `/ a w& k0 {9 Q8 E, j
3
9 M7 M- _9 @6 _+ K0 V+ J6 `1 q% k8 }; i6 ~" n
信用既然有成本，那么成本就会有边界。
, F* n$ I7 ^& }/ s& S* k! ?+ B: f& [" h" @7 S6 b6 d/ U3 A
在当今中国，信用体系的崩坏，源于功利主义哲学的盛行和信用违约成本的制度性低廉。, V' ~* b* @& p8 `) j/ y. }
$ n2 d/ n- f' j9 e8 z5 v今天的中国人，大多数信奉“成功至上”，认为“成功是最好的除臭剂”，无论你用何种手段，最终只要能够攀上财富的高峰，便都会受到追捧和尊重，甚至丑闻本身，也可以成为提高知名度的某种台阶。 r2 X0 R' a$ r c; w. K& y! ]
* W' d& a- t: l2 T: ]& Z/ Z! W, R
在极端功利主义的的社会共识之下，一方面，道德风险的成本降到了最低，使得商业获利能力大幅提高；另一方面，全社会的信用体系几乎崩溃，交易的潜在风险大大抬升。
4 U6 \* V( }; k8 r$ s$ q. K$ B4 P6 X
( J" j' u1 O9 ^与此同时，则是制度安排上的信用违约成本非常低廉。+ v# W! t9 B$ a; a
/ L; g- W. e# ]) v$ p0 a过去这些年，中国互联网企业之间——尤其是平台级企业之间，互相抹黑、造谣的风气十分猖獗，有的甚至以起诉和反起诉的方式，遏制对手的发展，某几家企业一年打十多场官司，场场落败，却一点不妨碍企业壮大、上市，它的创始人像乔布斯一样地四处布道。0 M" Y; C/ s# h }& ~
% C% p3 K' T6 O# Y; M. s0 v8 m& ~因为在中国，名誉权侵犯的惩罚代价，最高为五十万元。用区区五十万元、或者几个五十万元的代价达到狙击乃至消灭对手的目的，而且不用担心道德风险带来的惩戒，那么，劣币驱逐良币，君子都成“刀俎上的鱼肉”，只有“傻瓜”才会拒绝这样的竞争战略了。) e5 S. x3 Z& X/ v0 G( o# H
7 b5 x3 E3 c$ d4+ W: m6 i5 `: Z
" N, E. f% _ v+ M* I9 e温州人之间的那种原始的信用体系，是在2009年之后崩塌掉的。
' {$ }. F) V J4 k" L( B, H0 Y3 y8 e8 K% t. ?0 w9 X
因为经历二十余年的发展，温州商人之间的民间借贷规模越来越大，一个人不会为了几万元背信，可是为了几亿乃至数十亿，他可以跑路，可以人间蒸发，可以永远地离开他的宗姓圈子。
+ g2 p% Q! @% B' ]
0 S. C0 I t9 R* U% E在不久前的魏则西事件中，莆田人在医疗服务中的信用已然破产，莆田人恐怕在未来的二十年内应该从医疗产业中彻底出局。在医疗界，“我是一个莆田人”，以及“这是一家莆田人开的医院”，会是一个羞耻性的信用符号。
1 }4 s( q5 Z+ b# X
. g& ^* X% ^) W. Y而这两个事实的出现，都算是极端性事件，就更广泛的意义上，中国的信用环境并没有得到真正的改善，甚至还在崩坏的轨道上继续滑行，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，人与企业之间的不信任，人与政府之间的不信任，仍然是一个严重的社会病。
: |" B) _ {5 }9 d
4 r& s. x& t; U' T; F也许只有下述事实发生的时候，我们才可能在自己的身上克服这个时代：) O( _3 S9 y) k, q; [$ A0 `5 \
- C* k, Z! I0 [9 x. M0 w
——全社会摆脱对成功的迷恋，人们开始具备道德常识，“不作恶”成为公共底线，恪守信用的人受到尊重，而那些背约者则被公众及同业者唾弃；
! }9 S3 Z+ t% I8 D+ p) j
$ I* Y: C6 t9 P, |" M o8 E——加快推进个人及企业信用体系的健全，发挥公共舆论的健康监督力量，让中国渐渐地成为一个“档案社会”，信用的价值体现为一个人或一家企业的核心竞争力。
6 ]! C5 C( m) J1 t( S3 M. j: i+ d6 d2 B
——修改《反不正当竞争法》《反垄断法》《专利法》和《知识产权保护法》等相关法律法规，大幅提高个人及企业的违约成本，增强法律对信用违约的制裁，使之具有更大的震慑力。
7 q! M2 N- b( T7 W5 t7 f5 R% r4 [$ G" D. t. f% [
“这个社会的疾病，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份”。
' N$ ], c) A; a* B
1 u8 a- y8 w* m! o! G0 F/ c人性是最不可靠的，惟一可以凭借的，是制度对违约成本的量化设计。
! T: `. ^* ^! d$ ^; `! L! G \+ \. N
|
